她又反复多次窨制,花香越浓。六次窨制后,不用再刻意用鼻子靠近茶叶便可闻见香气。沈也端着窨制好的茶叶去找杨鹤引。她将一壶热水轻轻地倒进装着茉莉花茶的茶壶中,香气随着水汽悠悠升起,随着时间的推移,叶片舒展,香味愈浓,清甜的茉莉花香与茶叶的草本香交织在一起。她为杨鹤引斟了一杯茶,“家主,这是茉莉花茶,你尝尝。”杨鹤引轻抿一口,舌尖出最先体味到的是轻甜的茉莉花香,随后是几丝茶叶的涩味,涩而不苦,最后醇厚甘甜的味道在他的唇齿间蔓延开来。沈也道:“通过花香来提升茶叶的风味,花香不会掩盖茶的香气,反而能够突出茶叶的甘甜醇厚,韵味无穷。”杨鹤引唇角勾起一抹笑,“茶引花香,以益茶味。”有意思。杨鹤引把茉莉花茶介绍给拂郎商人后,拂郎商人十分惊喜。他决意与杨鹤引签下五年合约,并承诺给杨鹤引介绍拂郎国其他有合作价值的商人。沈也见事情完美解决,自己的未来有了新的盼头,十分高兴,杨洲缠着她带他去看渠州边境的落日时,她也不觉得烦,爽快地应了下来。这是杨洲第一次看见渠州城外的落日。金灿灿的霞光洒在大地上、河面上、他和沈也的身上。于是金纱盖在了他们脚下的土地上,不远处的河面碎成无数块黄金,霞光给他们二人镀上了金边。天边的红日缓缓沉入水面,几只飞鸟掠过水面又飞向天边的落日。杨洲的清澈的眸子格外明亮。在保州时,他爬过无数次屋顶,独自一人看过无数次相同的日落。沈也听到后笑着对他说,日落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呢,每一次日落,每一处的日落都是不一样的。他没再说话,只是蹲在河边,伸手去捞水中的落日倒影,却只掬起一汪清水。沈也见他实在喜欢落日,就想了一个办法,帮他保存今天的落日。她找来一块木板,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在木板上刻起来。“你要刻什么?”沈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,“我这是在画画。”“画什么?”“待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暮色渐深,杨洲有些看不清木板上的画。此时一叶小舟漂来,一位白衣公子独自一人躺在小舟上。小舟漂近时,那公子的样貌装束变得清晰,他一副读书人打扮,沈也向他挥手道:“公子,可否向你买一张纸?”小舟停在离沈也和杨洲两尺远的地方,白衣公子摆手道:“我不卖纸,我素来爱诗,又遇上这般美景,你们吟两句诗,若是我听了觉得欢喜,便将纸赠与你们。”沈也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杨洲,“快,展示展示。”杨洲挠挠头,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:“鲜鲫银丝脍,香芹碧涧羹——不对不对,这写的是吃的。”“胡麻饼样学京都,面脆油香新出炉——诶呀,这也是吃的。”沈也皱了皱眉,“你在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?”杨洲露出为难的表情,他悄悄地凑到她的耳边道:“平日里夫子教了不少诗,可我只想得起那些和食物有关的。”罢了罢了,还是她来吧,她可是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大学生。她的目光落在平静的河面上,登时作出了两句诗。“长河落日染金波,一叶扁舟载客过。”白衣男子拍手称好,“好诗好诗。”沈也笑道:“不过是些班门弄斧的小手段罢了,公子喜欢就好。”白衣公子把纸递给他们二人后撑着小船离开了。杨洲望向她的眸子里满是崇拜,“沈也,你好厉害啊,会拂郎语,会制冰,会做茉莉花茶,还会作诗。”很明显,她十分受用,她的嘴角快歪到天上去了,“小case啦,以后你发现我会的可不止这些。”她差点都要忘了,没有以后了,等回到保州撕了奴契,她就是自由人,她就要离开杨府了。现在想这个做什么,趁着天还未完全黑下来,她动作迅速地把泥和水混合在一起,然后把泥浆均匀地涂抹在刻好的木板上。最后她把纸盖在了木板上压平。“诺,你揭开看看。”杨洲轻轻地把纸揭下来,又举起纸挡住了落日。几丝丝霞光落在纸背上,他先看到的是一大片土棕色,后来他看到了许多白色线条,它们交错着,缠绕着,又独自延伸往至不同的尽头。在落日完全沉入河面之前,他终于看清楚了一整张纸上的画。河边落日下,她和他站在一起,一同欣赏日落。沈也拍拍他的肩头,“送你啦,这张画呢可以证明你曾经来过这里,在这里看过日落。这次你走出了保州城,一抬头看到的不是四四方方的庭院,是长河落日圆。”